管線圖資及其他公共安全相關資訊無法公佈的原因

高雄氣爆事件， 突顯了資訊不流通的傷害。 不但居民不知道自己家門前的馬路埋了哪些管線， 連消防人員也拿不到資料。 事發之後， 就連最基本的管線圖資 經濟部都不願意公佈。 身為中央機關的經濟部竟然聲稱無權公佈國營事業資訊， 這是很奇怪的事； 更奇怪的是為什麼它卻又有權力求地方政府必須 統一 公佈？ 如果經濟部長沒有骨頭擔起公告資訊的責任， 那麼他又憑什麼干涉各縣市各自不同的決定？ [8/6 補充： 台灣部落格協會理事長潘健志醫師公佈了不明管道取得的 兩張圖， 但裡面僅有中油與欣高天然氣兩家公司的管線。 g0v 的朋友把它轉成資料檔 與 google 地圖疊合。 對於了解爆炸有多大幫助很難講； 但具有促使政府公佈圖資的意義。]

既然經濟部把球踢給高雄市， 那麼陳菊市長就應該直接公佈管線圖， 並且呼籲其他縣市長跟進。 這將會是邁向 開放政府資料 的重要第一步。 花媽如果敢自行公佈， 我們倒要看看經濟部可以拿哪一條法律來對付她。 儘管國民黨 不需要法律依據 也可以 無限期羈押陳水扁， 但這件事很不一樣。 陳水扁到底被判了什麼罪、 刑期是多久、 羈押是否合法， 這不關一般人死活， 所以一般人並不關心； 但公告管線圖資及其他公共安全相關資訊這件事則攸關著每個人的生命財產安全。 （「什麼樣的易燃易爆管線經過我家前面的馬路？ 哪些公司埋的？ 有什麼配套的防護措施與設備？」） 儘管永遠都會有少數人 「挺政黨優先於保護自身生命財產安全」， 我相信絕大多數有理智的民眾不分藍綠都會挺花媽的政府資訊公開作為， 而不會挺國民黨的 （可能） 政治報復。

但是更有可能的是： 高雄市長自己根本也不敢公佈。 民進黨執政了那麼多個縣市， 請問有哪些 「政府資訊透明化」 的政績？ （認真問； 歡迎留言提供連結。） 更有可能的是， 就算中央政府是由民進黨執政， 經濟部還是會決定不要公佈管線圖及其他有利於調查真相的資訊。 圖資無法公佈、 真相無法大白， 最有可能的原因， 不是哪一黨執政， 而是制度使然。

還記得 令專業教師無奈的電子書包政策 是由哪個部會主導的嗎？ 沒錯， 主導的是經濟部， 而不是教育部。 經濟部的首要任務 -- 應該說它存在的理由 -- 就是要拼經濟。 所以它第一優先關心的， 當然是提高產值， 而不是提高教育效果。 於是， 這終究變成了一個拼經濟而不是拼教育的政策。 主事機關天生的立場， 決定了當年電子書包推廣的悲劇命運。 而你我實在也很難指責經濟部。 電子書包這件事如果誰有錯， 錯也不在經濟部把拼經濟置於拼教育之上， 而在於為什麼要找經濟部來主導這件事。

「為什麼要找經濟部來主導？」 這個問題， 在電子書包事件上， 還有討論的空間。 但在高雄氣爆事件上， 我讀了網友文章再搜尋之後， 才知道這沒有討論空間。 這並不是中央政府錯誤的決策。 根據 災害防救法 第一章第三條第二項， 公用氣體與油料管線災害的主管機關正是經濟部。 難怪 災害應變中心指揮官要由經濟部長來擔任。 法律規定： 出事時， 經濟部要出來善後。 但是經濟部長真正關心的， 不會是 「如何找一個可以長遠有效的保護民眾生命財產安全的方案？」 從經濟部長的觀點來看， 所謂 「善後」， 只要能做到平息民怨就好了。 經濟部長真正念茲在茲的， 是拼經濟、降低經濟損失。 從拼經濟的角度（特別是 「只看數字績效不看貧富差距」 的拼經濟思考模式 -- 馬上就要在選舉舞臺上演了） 來看， 就像平板電腦大廠的利益比學生的學習效果更重要一樣， 同樣地， 石化廠立即的未來幾年還要貢獻許多產值與經濟指標， 至於居民永久的生命財產安全則是未來不知多少年我卸任之後的事， 前者的利益與立場（如何減少經濟損失）當然也比後者來得更重要。 更殘酷地說， 提高管線安全要付出成本； 拼經濟的重要手段之一， 就是盡量 把成本外部化 (externalizing cost)。 比方說， 繼續讓不相關的民眾來分攤我賺錢過程當中所產生的風險， 這就是具體的做法之一、 這才有利於拼經濟。 當然， 越少人知道管線經過哪些地方， 這個策略才越有機會成功。 你也不能說經濟部長不顧民眾死活； 他是經濟部長又不是防災部長， 風頭過後， 任期剩下來大部分的時間， 多數人對他的期待還是要繼續拼經濟啊！ 所以， 比方說當民眾要求公佈真相但 中油企圖繼續隱匿資訊 時， 如果你是專司拼經濟的經濟部長或次長， 你會暗中或擺明助誰一臂之力呢？

現在再回頭看經濟部 「我中央無權公佈； 你們地方如果要公佈， 就要統一公佈」 這番刻意阻撓資訊透明化、 完全沒有誠意的屁話， 我完全不認同， 但越來越可以理解了。 在文化面， 中央及地方都欠缺政府資訊透明化的文化， 許多選民也還不懂得優先要求這件事可以解決或減輕很多面向的問題； 在制度面， 法律規定一心拼經濟的單位去主導善後及規畫未來防災。 這兩個條件如果不改變， 任何人去當經濟部長/次長調查真相， 恐怕這終究將變成一場拼經濟而不是拼公共安全的努力， 而真相恐怕也將隨時間灰飛煙滅啊！

找到 bug 了， 卻也不知該如何建議修改。 只能藉這個機會祈禱往生者好走； 傷者康復； 也希望傷亡者的親友心情可以逐漸平復。 天佑臺灣， 天佑高雄！

* * * * *

手邊沒電腦; 口頭推薦本文嗎? 可以請您的朋友搜尋 「高雄管線圖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