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團私利打壓公民權益的幫手： TPP 的 ISDS

美國大力推動的黑箱密約 TPP （以及 NAFTA、 TTIP） 裡面包含一個極具爭議的 「投資人與地主國之間爭端解決機制 （Investor-State Dispute Settlement）」。 這個機制讓跨國財團的利益凌駕於國家主權 -- 包含憲法 -- 與公共益利之上。 加拿大政府因為推動健康及環境保護相關法律而被跨國財團控告、 澳洲政府因為推動限制香菸廣告的法律而被跨國財團控告、 力圖消彌種族隔離政策遺害的南非則因為種族平等政策而被跨國財團控告。 在臺灣， 政府與媒體大力吹捧 TPP 的好處， 卻聽不太到學者分析其中 ISDS 機制侵犯國家主權、 被財團用來踐踏公共利益的危險。

在許多國際投資貿易協定裡面， 都有這個 ISDS 機制。 [ 維基百科、 政大論文] 簡單地說， 外國投資者與地主國發生爭端時， 為避免地主國的法院作出愛國判決， 不利外國投資者， 於是將此類爭議交由超越國家層級的國際仲裁機構來裁判。 不幸的是， 這類仲裁經常黑箱作業， 向財團靠攏。 其判決經常否決了地主國的法律甚至憲法等等主權， 也否決了許多社會大眾的利益 -- 那些 「保障當地民眾權益」 的法規， 經常是財團利益的最大絆腳石， 所以也經常成為財團攻擊的目標， 而 ISDS 就是財團控告政府的最佳工具。

澳洲雪梨大學學者 Patricia Ranald 指出： 在北美自由貿易協定 （NAFTA） 底下， 有超過 60 個 「財團基於 ISDS 控告政府」 的案例， 其中有 35 個案例旨在否決健康法規與環保法規。 因為這些法規擋了財路， 於是財團向政府求償數十億甚至數百億美金。 以加拿大政府為例， 曾經因為推動健康或環境保護相關法律、 擋到跨國財團的財路， 而遭到 Ethyl、 SD Myers、 Dow Agro Sciences、 Chemtura Corporation 等等企業先後控告。 就算最後沒有通過， 法規也因而延宕， 甚至會造成 "regulatory chill" -- 政府會因為擔心挨告而避免通過一些擋人財路的健康與環保法規。 其仲裁過程有很多問題： 黑箱作業、 球員兼裁判、 欠缺一致性與上訴管道。 她並以香煙產業的兩個具體的例子說明 ISDS 如何讓菸草業者的利益凌駕於大眾健康之上。 其中 Philip Morris 的例子更可看出： 一個國家如果與越多國家簽署 「含有 ISDS 的經貿協定」， 跨國財團就有越多的操作空間可以把政府拖到國際仲裁庭。

紐西蘭也有公民團體 指出： 政府意欲通過或強化許多 「保護國人健康與環境安全」 的法案時， 將會遭受外國利益團體拿 TPP 的 ISDS 出來挑戰、 遏阻 -- 包含水質保護、 農業用水保護、 污染類能源限制、 深海探鑽限制、 有毒物質管制等等法案， 這些保護健康但擋人財路的法案都可能會讓政府被跨國財團拖到仲裁法庭。

techdirt 有幾篇關於此議題的故事。 最近一個案例是 南非。 南非好不容易在 1990 年代解除 種族隔離政策 （"Apartheid"）， 又推出一些政策企圖糾正歷史的錯誤， 試圖要讓有色人種也能公平參與其利潤豐厚的礦業。 但是某些歐洲企業卻因此而搬出 ISDS， 把南非政府拖到國際仲裁庭。 這次的事件促使南非政府仔細檢驗這些貿易協定， 並且發現： "政府想要依據憲法來落實 （廢除種族隔離政策之後的） 改革時， 卻會遭受這些協定的牽制。 ... 雙邊投資協議已經過期了， 而且對於提升公眾利益的政策造成威脅。" 基於此， 南非政府最近決定： 許多雙邊投資協議將不接受自動續約。 日後重啟談判時， 將不再照單全收。 不只是南非， 印度和拉丁美洲十二國也都在檢討雙邊或多國投資協定。 巴西則是在簽約之前就已經做了功課， 所以最後根本就沒簽。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 Joseph E. Stiglitz 教授 投稿衛報指出： 以南非為例， 其實企業的財產權早已受到很多法律保護， 也有很多國際申訴途徑。 讓外國企業的財產權凌駕於本國公民的財產權， 這說不過去。

那些力挺這類投資協定的人， 其實真正的用意並不在保護其財產。 他們真正的目的是要縮限政府 「管理大企業、 對大企業課稅」 的能力。 也就是說， 他們並不只是要捍衛自身的權利， 而是要削減政府 「要求企業負責」 的能力。 而他們所採取的手段， 則是透過秘密協商的貿易協定， 因為這樣的事情在公開利明的政治程序裡， 是不可能過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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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 在那些笨到已經簽約的國家裡， 大家也發現： 看不太出來這些協定到底帶來多少好處。 以南非來說， 他們檢討之後， 發現這些簽約國並沒有提供多少投資， 反而是那些沒有簽約的國家還提供了更多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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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值得大家恭喜。 希望其他國家也會跟進。

我先前因為關注智財無限擴張、 以保護智財之名行管制網路之實等等議題而注意到： 侵權更甚於 SOPA 與 ACTA 的 TPP， 臺灣正府卻不看條文就愛上它？ 很遺憾的是， 經過一年半， 國內卻仍舊看不太到學者討論黑箱 TPP 的問題。 另一方面， 媒體受到操作、 大力吹捧的現象反而越來越明顯： 搜尋 「TPP」 在第一頁就可以看見 聯合理財網、 財經知識庫 等等文章； 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更有 一系列的文章 甚至直接把 TPP 當成是服貿的靠山， 好像 「加入 TPP」 是不必解釋、 具有絕對正當性的重要目標一樣。 法律跟經濟都不是我本行。 我只是覺得大學教授 -- 尤其像我這樣沒有生存壓力的資深人士 -- 如果只把生命拿來集點跟填表格， 那實在是太浪費了， 你不覺得嗎？ 於是我花了一些時間摘要這些新聞。 我相信臺灣應該也還存在一些法律/財經/國際關係的教授， 他們願意在一些真正具有影響力的議題上面站出來說真話、 願意看見 「爭取國科會/政府研究計畫業績」 之外的生命意義。 Infojustice 所蒐集的 TPP 外洩文件， 等著有心的學者用白話文分析給大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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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也刊載於 科技報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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