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絲帶關懷協會會不會變成政府單位管制網路言論與思想的白手套/國防布?

[8/30 更新: 「WIN網路贏家單e窗口」 改名了。 新版本叫做 「iWIN網路內容防護機構」。]

NCC 管制網路的企圖遭遇網友強大抗議, 於是轉個彎改找民間的非營利組織來承接管制網路的業務, 希望能夠合理化管制行為。 承接這項業務的非營利組織, 正面臨著重要的抉擇。 如果其理監事會不能夠發揮其智慧, 看清楚政府各單位掩蓋/扭曲/封鎖各種資訊的歷史, 如果不能夠明智拒絕被政府利用, 那麼... 人為財死, 鳥為食亡; 協會的初衷將因為這筆魔鬼交易而完全走樣。

「WIN網路贏家單e窗口」 最早似乎是在 2012 年初上線 (更正: 請在本文搜尋 「週年」), 其宗旨是 「讓我們的青少年及兒童有一個健康、安全的網路環境」。 該站鼓勵大家申訴檢舉 「性與裸露、暴力、粗暴言語及其他涉及犯罪的內容」。 最近 NCC 表示: 明年起將成立 「網路內容防護機構」, 延續並擴大 WIN網路贏家單e窗口的既有業務。 此舉引發抗議。 臺大國發所劉靜怡教授認為 NCC 如此假手透過「民間」機制侵犯資訊自由卻不須負責, 完全欠缺法治國家最基本的正當程序保障。 網友曼珠沙華指出: NCC 這招真是超完美犯罪, 責任外推, 民間業者認定問題, 與政府無關。 讓人民跟看不見的敵人對打, 整個封網行動化整為零。 但就是可以達成目的。 NCC 喊冤, 表示這是為了保護兒少上網的心智發展, 絕對無關言論思想。, NCC 認為近日之所以接獲1、2千封信要求關閉, 可能是因為標案關係造成有心人士策動。

NCC 謊話連篇, 小朋友千萬不要學啊!

首先界定本篇討論範圍。 如果檢舉網站的後續動作, 是找出實體世界的行為人, 以實體世界既有的法律要求撤文/道歉/解散社團/賠償/... (又例如 切斷金流) 那麼這並不屬於本文討論範圍。 「WIN網路贏家單e窗口」 上面完全沒交代他們的處理程序; 不過從 NCC 的動作與發言來看, 他們更有興趣的是直接要求 ISP 把這些網站列入黑名單、 封鎖不讓出現。 本文談論的, 是後面這個情況。

其次, 讓我幫意外光臨小格的讀者惡補一些事實。

從技術的角度來看, 封鎖資訊流通是不可能成功的事。 以下許多連結談的都是 「為何禁止 侵權作品 流通是不可能成功的事」; 但從程式設計師的角度來看, 不論想要禁止的內容是侵權作品/色情內容/國家機密/製毒方法/.. 或是揭發弊案的公文/相片/錄音, 都會遇到相同的問題 -- 這些不同類型的數位內容, 都一樣不可能完封, 而又會彼此成為掩護對方的藉口 -- 例如 澳洲封鎖合法企業網站、 好來塢阻擋海盜灣紀錄片揭發真相、 微軟誆指Office競爭對手為盜版 都是以「反色情」、 「反盜版」 之名, 行資訊與知識封鎖之實的例子。 在廿世紀的極權國家裡, 如果放棄人權 -- 包含私密通訊的自由 -- 那麼也許還有可能封鎖資訊。 但是隨著 google glass 以及 植入腦中電腦 的出現, 就連過去我寫的 全民挖眼睛、 割耳朵 小說情境, 也無法阻擋資訊的傳遞/散佈/流通。 (這麼血腥, 那篇會不會被和諧掉啊?) (作業: 請採用上述兩項既有技術描述為何就算政府強制挖掉你的眼耳、 替換成乖乖版, 你還是可以打破資訊封鎖、 傳遞圖/文/影/音。) 我很好奇: 「封鎖資訊流通是不可能成功的事」 這一個基本的資訊科技概念, NCC 一直拒絕承認: 到底是因為其中的資訊專業委員們欠缺資訊專業或 欠缺職業道德, 沒有告訴其他委員, 還是因為其他委員摀住雙耳, 裝聾拒絕溝通? NCC 的官網把網路管制講得好像真的可以實現 「保護兒少上網安全」 一樣, 給民眾錯誤的期待, 它本身根本就是一個詐騙網頁, 懂資訊科技的人應該去 「WIN網路贏家單e窗口」 檢舉它才對。

對於那些想要保護小朋友的家長/老師們, 我推薦一個最簡單、 不良副作用也最小的方法: 在自家電腦 安裝過濾軟體。 請試試看 WOT Safe Surfing、 Anti-Porn Pro、 CensureBlock、 WebFilter Pro、 Trust My Web 等等 firefox 外掛。 當然, 這些過濾器只防不小心不防刻意打破門禁 -- 小朋友如果懂得搜尋技術文件, 或是像 小學三年級的 Linux 玩家 一樣, 懂得使用 開機隨身碟, 終究都可以翻牆出去的。

特別值得一提: 比起爬文學技術, 被封鎖的小朋友更有可能嘗試低技術門檻的 「google 翻譯後再用看不懂的外文搜尋」。 這招可以完全瓦解目前 NCC 及其白手套的努力方向; 而我推薦的方法對這招的防禦力則比較高, 因為這些外掛所阻擋的網站清單是集合全球關心兒童身心健康網友力量所建構出來的。 (如果有遺漏, 就提供給外掛撰寫人, 為全球父母師長小朋友做一點小小貢獻。)

但是, 如果一個社會裡的一部分人企圖以自己的價值觀阻止某類型的資訊流通而與國家資源結合, 藉由 在國家骨幹網路或眾家 ISP 的層次 安裝過濾軟體, 導致不同價值觀的 其他人 也無法閱聽被封的資訊, 那麼這所引發的翻牆風潮, 就跟上述小朋友翻牆看色情圖片有著很不一樣的社會意義了。 這會造成 過濾決策者握有 黑箱作業 的特權 -- 就像國安法的企圖一樣。 畢竟, 如果把被封鎖的網站公告週知以取公信, 那不就等於在替它免費宣傳? NCC 竟還聲稱 「委託民間單位以公開透明方式處理, 不會侵犯言論自由」, 這樣公然說謊, 我很好奇這句話到底是哪個官員說的。 不僅過去不曾公開透明處理, 如果想要認真封鎖, 未來也不可能公開透明處理。

封鎖資訊流通不僅無法達成宣稱的目標, 還會帶來嚴重的不良副作用。 除了 侵犯私密通訊自由 之外, 小格有太多其他相關報導; 另外, 搜尋 「copyfraud」 「copyright censorship」 還可找到更多我來不及報導的案例。 如果你從 「保護兒少上網的心智發展」 看這個問題, 最最起碼一定要認真讀一下 蘋果電腦的言論管制, 並且認真思考歌劇魅影 「music of the night」 歌詞的意義。 這也是為什麼近日政府接連著從 智財/國安/電信三個不同面向企圖管制網路 的舉動會導致網友抗議聲四起。 「挑戰總開關」 頁面搜集了許多文章的連結。 而我也呼籲懂電腦的朋友們 一起教大家翻牆。

回到 NCC 的謊言。 別說封鎖項目不透明、 不公開, 就連這個網站本身的基本資訊都很神秘謎樣。 在 2012 年 10 月時, 頁面上至少還有 「認識我們」、 「成立宗旨」 等等簡單介紹; 到了 2013 年 8 月, 所有資訊都不見了, 只剩下檢舉和查詢的功能。 [8/26 再檢視時, 該站首頁已恢復舊版較完整的資訊] 從網頁上看不見建立與維運這個網站的指導/製作/執行單位、 聯絡電話地址等等基本資訊。 遇到他們判定為 「不當內容」 的狀況, 會採取什麼樣的標準程序、 與哪些機構聯絡? 是通知檢警糾出主事者依法起訴, 還是黑箱作業偷偷要求電信業者軟體封鎖, 讓被檢舉者沒有申訴抗辯的機會? 當然更不用談哪裡可以找到類似 Google 資訊公開報告 的透明資訊。 如果 NCC 可以睜眼說瞎話把這樣的網站稱為 「委託民間單位以 公開透明 方式處理」, 那麼我們全國民眾一定也願意相信北韓真是一個自由民主的人權國家, 而 集可愛與霸氣於一身的金元帥當選為年度最性感男士 還真是實至名歸啊! (然後, 令人民日報出糗的搞笑諷刺洋蔥報, 是不是也該被沒有幽默感的長官們判定成詐騙網站而封鎖了呢? 畢竟, 服貿協議 通過後, 出版業大門大開, 人民日報如果要找個相關企業的臺北分公司代為提出檢舉, 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啊。)

順便一提: 我去哪裡找來去年的畫面呢? 研究網路歷史的朋友一定要知道 Wayback Machine (又稱 Internet Archive)。 它一年到頭隨時在封存備份全球網頁, 就像是網頁版的全球文化圖書館一樣, 是人類網路文化遺產的保存者。 當然, 對於那些認為 「要求撤下網頁, 歷史就會消失」 的人或單位 (例如上述性感烏龍新聞國際笑柄的人民日報) 來說, 這也就成為一個需要被檢舉的網站。 Wayback Machine 在爬網備份資料時, 當然葷腥不忌全部吞下去, 也因此它除了是記錄人類歷史的重要文化網站之外, 同時又集色情/詐騙/侵權/賭博/... 於一身, 檢舉時還真不知道該點選哪一類才好 :-)

回到神秘製作者的問題。 沒關係, 網友研究, 找出製作者是 白絲帶關懷協會; 根據這篇 「WIN網路贏家單e窗口」 上線週年記者會 新聞稿, 這個檢舉機制在 2010 年 8 月上線。 保護兒童是令人崇敬的工作; 哪種方法比較恰當本文恕不討論; 但是當協會接下 「替所有國人過濾 "不良" 資訊」 的不可能任務時, 那就很危險了。 對這樣一個原始目標極富理想性的非營利組織來說, 如果被政府騙來當做 國防布 白手套, 傷害自身形象, 那不僅將是貴會的災難, 也會是社會的損失。 在這裡給白絲帶關懷協會 (以及未來任何考慮承接 NCC 專案的協會) 一些忠告。

我們的政府, 經常以錯誤或片面偏頗的資訊欺騙或誤導民眾 (包含謊話連篇的 NCC); 有些單位進一步買不合適的關鍵詞或進行 偽草根運動 文宣, 有些甚至要求雜誌回收銷毀不利自身的學術報導。 理事長、 各位理監事, 本文插圖的關鍵詞, 拜託請搜尋一下。 拜 智財、 國安、 電信 三法之賜, 這裡面有很多單位已經是, 或即將成為你們的合作單位。 Google 的資訊公開報告也顯示: 比起世界其他國家, 臺灣政府特別喜歡亂消音。 (中國等封網國家當然不算, 因為他們透過自己的防火長城封鎖就夠了。) 你們必須了解你們正在跟什麼樣的 「依法犯罪」 (有時甚至違法犯罪) 組織打交道。 你們必須嚴肅地自問: 當你們同意扮演 「管制網路單一窗口」 的角色後,

1. 將來會不會有政府單位提出不合理的封鎖要求? (類似法務部的 「銷毀 司法改革雜誌」 事件)
2. 領了經費的貴協會要不要照辦? (如果良心加上超強的勇氣告訴你不能照單全收, 那麼何時該照辦, 何時該抵抗? 協會內部對於協會不熟悉的議題如何產生共識? 會不會出現越俎代庖的疑慮?)
3. 網友會不會發現與貴會宗旨無關的網頁被封鎖?
4. 當貴協會有苦衷時, 能公開說嗎?

在我看來, 前三個問題的答案顯然都是肯定的, 而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如果繼續執行, 貴協會終將成為政府單位管制言論思想的最佳白手套。 政府單位可以藏身在貴協會後面拒絕擔當 accountability, 而當網友發現時, 你們則將成為 代理受氣包。 就算把我的技術忠告 「封鎖資訊流通不僅無法達成宣稱的目標, 還會帶來嚴重的不良副作用」 丟在一旁不看, 就算把抗議 「WIN網路贏家單e窗口」 的網友都簡約成是不顧兒童身心健康的自私色鬼或暴力影片迷, 你們好歹也替自己協會即將面臨的危機思考一下: 真的要為了領取政府的這項經費而配合政府封鎖批判言論、 甚至跳出來替這些被批判的所有黑箱政策背書嗎? 真的要為此擴大協會的戰線, 稀釋協會的初衷甚至降低協會在網友心中的評價嗎?

良禽擇木而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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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也刊載於 T 客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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