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除盜版三振垃圾法案的政治意義

對， 黨產要歸零、 公投門檻要下修、司法要獨立、 ... 新國會還有好多事要忙。 今天我只談另外一個比較少人關心， 但是很好表現的小議題： 「廢除 盜版三振垃圾法案」。 這個議題不涉藍綠對抗、 具有高度的全民共識 （如果民眾被清楚告知的話）、 並不會挑釁中國、 也不會直接挑戰美國力推的 TPP、 可以檢驗小英的 「上網人權說」 是否有誠意、 可以檢驗民進黨全面執政是否會傾聽民意、 還可以讓臺灣的民主人權意識再次登上國際版面。

你知道嗎？ 從 2009 年開始， 中華電信、 有線電視等等 ISP 業者被要求必須扮演盜版警察 -- 如果發現用戶盜版三次， ISP 就必須切斷網路。 但你從沒聽過有人因此而被斷網的對吧？ 如果政府或 ISP 真的敢這麼做， 網友的忿怒可能不會輸給 2013 年封鎖境外侵權網站事件 （也請參考 六大疑問）。 但為什麼我們的立法委員會突然通過這樣一個奇怪、 沒有民意基礎的法條修正案， 事後卻又放任政府不去執行它呢？ 六年前我只能 很困惑納悶地抗議； 經過境外侵權事件、 還有維基解密爆料 美國政府支付 38 萬美元 給紐西蘭的國會以便通過盜版三振法、 臺韓法三國通過的時間巧合、 以及 韓法民眾反彈 等等事件， 現在再回頭看， 這一切就變得很清楚了。

原來美國政府黑箱運作要求這些 「盟友」 通過盜版三振法， 其實重點並非要他們立即嚴格實行， 而是要讓美國後來向國際社會推動 智財保護無限上綱的黑箱國際貿易密約 ACTA 跟 TPP 的時候， 能夠向世界各國宣示： 你看， 這麼多先進國家都通過盜版三振法了， 大家也應該跟進吧？ 一開始， ACTA 跟 TPP 都要求參與國家必須在國內施行盜版三振法。 後來在全球網民強大的抗議聲浪當中， 新版的 ACTA 跟 TPP 裡面就不再包含盜版三振法的要求。 也就是說， 臺灣嘴含垃圾法條的萌照已經拍完了、 也已經失去討好美國老大哥的意義； 這個完全沒有民意基礎的垃圾法條可以吐出來了。

從人權的角度來看， 不只可以， 而且應該盡快把這個法條丟到垃圾桶裡面去。 聯合國人權議會所指派的言論自由特別報告員 Frank La Rue 在 2011 年五月發表一篇報告， 指出 盜版三振法案違反人權。 「要求中間人 （指 ISP） 為用戶 （指網友） 所上傳或傳播的內容負起法律責任， 這樣的法律會傷害表達意見的自由。」「它會導致 （ISP） 為了自保而過度進行自家規定的言論管制 -- 而且通常都在欠缺透明機制、 欠缺正當法律程序的情況下發生。」 他在談的是通過盜版三振法案的英法等國； 不過身為中國的鄰居， 臺灣人應該比西方人更清楚這種連坐法會帶來的寒蟬效應不只是理論， 而是已有現成的實證： 中國的網路業者沒有被政府明確地告知哪些詞是敏感詞 （沒辦法呀， 不時都會出現新的敏感詞， 怎麼列得完呢？） 所以會更傾向 「寧可錯殺而不敢錯放」 去管制自己用戶的言論。 智財局說 我們的盜版三振法只是 ISP 與民眾之間的約定， 彷彿這就不會有問題， 但其實這種 「不必經過法院」 的 "約定"， 正好就是 Frank La Rue 所描述以及中國網友所面臨的人權不受保護的狀況。 作者更指出： 「只因為民眾侵犯著作權就切斷他的而網路， 這不符合比例原則， 因此違反了 （ 臺灣已於 2009 年簽署的）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第 19 條第三段。」

在總統候選人的電視辯論會上， 公民提問是否同意由國家推動免費上網。 小英表示： 網路寬頻是基本人權。 可能是因為問題的切入角度不理想， 所以她只從基礎建設及免費的角度去回答。 我們常說： 自由軟體的重點是 「自由」 ； 至於 「免費」， 並非重點亦非必然， 它只是常見的、 很受歡迎的副作用之一。 同樣地， 面對上網人權的問題， 換作我， 會這麼問： 各位是否認同 「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 是否認同 「上網是基本人權」？ 如果其他法律踐踏了上網權利， 你會否挺身捍衛民眾的上網權？ 我希望也相信民主進步黨的黨主席會給我們肯定的答案， 並且進一步呼籲她的立法委員們不要阻撓 「廢除盜版三振法」 這個提案。

當然， 期待民進黨的立法委員來主動提案修法， 可能有點強人所難 -- 盡管盜版三振法案是 丁守中的政績， 也是在國民黨多數主導之下通過的， 但當時民進黨的委員似乎也並沒有提出抗議。 沒關係， 那麼這個議案就是時代力量及親民黨立委們表現的機會了。

另一個可能性是透過公投。 這比立院解決更能展現民意， 更是民進黨謙卑向民意低頭的第一步表現。 在 「數學不及格的公投法」 修正之前， 就要先宣傳這個議案。 比起要求對岸撤飛彈， 這個單純的國內修法議題更適合作為修法後的第一案。

雖是國內事務， 卻會有國際迴響。 如先前所說， 盜版三振法在國際間 （特別是受到 ACTA 威脅的歐洲民眾） 引起很大的反彈。 臺灣如果 （在修正公投法之後） 透過公投的方式廢除這個侵犯基本人權的法案， 就是在向國際雙重地宣誓： 我們是一個民主人權成熟的國家。 尤其是在美國和中國兩位老大哥宣告： 別想再黑箱操作我們的政府， 通過違背民意的法案。

Office 2007 剛起步時， 我主張 大家別急著升級， 繼續用舊版就好； 2008 年前後， 手機平板還不那麼普遍不那麼方便。 當時我主張推廣開機隨身碟實現 偏鄉教育宅急便 / 無硬碟電腦 / 母語網咖 / ...。 這些主張都是很小心、 不會大動干戈、 低成本、 高收益的動作。 很可惜， 時間過了， 機會也就流失了。 現在這個主張也一樣， 除了當初提案的丁守中之外， 對於絕大多數的利害關係人其實都沒有很大的傷害， 所以不會有太大的阻力 （誰還敢犯眾怒？） 但對於推動的人/政黨以及臺灣整體而言， 卻可以有很大的收穫。 這盤多贏的棋局， 希望能夠出現幾位有影響力的政壇大大們把它撿起來玩。

（本文也刊載於 The News Lens 關鍵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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